第96章 擅自行动┃“比你以为的还要担心”(1 / 2)
为了隔壁组织去背叛自己的组织,这事儿的性质算恶劣吗?
当然,要从道义上讲,背叛者必须被唾弃。
可是不久前,第一个被得摩斯窥破恐惧的、同样是还乡团组员的方脸,贡献了更无耻的行径杀掉自己重伤伙伴,将其具占为己有,再飚演技抱着尸体悲痛欲绝。
有了参照物,丛越这个“通风报信”就显得情节很轻微了。
不过这些都是围观者的想法。
既不属于还乡团,也不属于vip的他们,当然可以淡定随意,轻松评价。
然而身处其中的人们,却做不到。
祁桦算是最冷静的。
从头听到尾,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仿佛他不是还乡团的组长,丛越的背叛也好,偷袭vip的事情也好,都与他无关。
这优良的心理素质真是让其他闯关者自叹弗如。
非徽章阵营仅剩的两个还乡团组员,反应则有血有肉多了,在得摩斯说到一半的时候,他们就不可置信地望向丛越,希望自家兄弟能坚决打断守关者,骂一声你的故事编得太差了。
可是没有。
他们只看见丛越哑口无言,看见他神情越来越僵硬,等到得摩斯说完,他脸已涨得通红,连肉都在轻微颤抖。
真相很明显了。
明显得让两个还乡团组员胸膛剧烈起伏,先前和丛越一起痛斥方脸的情景,就像一个又一个耳光扇在他们脸上。
“为什么啊”其中一个组员终于出声,不是愤怒质问,不是割袍断义,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解和受伤。
这一声让丛越自恐惧里惊醒。
他不敢看两个还乡团组员,只能继续看着得摩斯。
“对不起”
这一句,给兄弟。
“但我不后悔。”
这一句,给自己。
丛越接连深呼吸,听见自己扑通通的心跳,在一呼一吸间稍有回稳,忽然发现,其实当你最害怕的事情真正发生了,好像也没那么世界末日。天没塌,人没死,甚至还有一丝终于不用再隐瞒的解脱。
“自从我加入还乡团,我就一直把这里当成我的信仰。还乡团的荣誉就是我的荣誉,还乡团被人看轻了,就是我们被人看轻了,所以不管任何人任何组织,只要敢对我们还乡团不敬,我就要给他颜色看看。直到遇见vip”
这么长时间以来,丛越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。
“我被vip打脸的事儿你们都知道,我被组长惩罚的时候,你们也在场。你们可能觉得我会去给vip通风报信,是因为训练场pk的时候他们放了我一马,是因为我对组长的惩罚怀恨在心”
“如果你让我回答,我会说是,也不是。”
“是因为vip,但不是我想还他们人情,是他们让我第一次反思,组织在这个世界里的存在意义是什么?是争夺更多的资源?是排除更多的异己?是让每一个闯关者听见你组织的名字都噤若寒蝉?”
“不是的。我相信最先建立组织的人,是想把大家凝聚在一起,想用更团结更强大的力量去闯关。可是一年一年过去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组织的性质变了,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变了。但vip没有”
“他们放我一马,不是看我有多顺眼,更不是为了策反我,他们手下留情的唯一理由,是他们比所有在这里经营多年的老牌组织都清楚,我们的敌人不是闯关者,是这个杀千刀的鬼地方!”
越胖子说完了,因为激动,呼哧呼哧的喘气声,在寂静的神殿里,格外清晰。
神殿考核进行到现在,还没人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,内容还有些发人深省,不管认同不认同,每一个有组织的闯关者,都或多或少被带动了思考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。
江湖风起云涌,社会错综复杂,人一深陷其中,就容易被带节奏,然后忘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你原本就不需要在这里生活,你要做的仅仅是依靠所有能联合的力量,逃离它。
然而每一次各组织或者说闯关者们之间的内斗,都在消耗潜在的联合力量。
“啪啪啪”
得摩斯的鼓掌,打断了众闯关者纷乱起伏的思绪。
“我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听完了一个人的废话。”他的微笑很柔和,眼角眉梢却挂着讥讽,“你说得很动听,情绪也饱满,可惜,出发点就错了”
他勾着丛越衣领,将人拉近:“你们在这里最重要的任务,不是闯关,是生存。”他的微笑渐渐收敛,声音缓而低沉,“团结互助也好,自相残杀也好,吃里扒外也好,杀人嫁祸也好,只要能保证自己活下去,就是对的。毕竟死人没有发言权。”
丛越想争辩,却在下一秒,对上得摩斯的眼睛。
他没在那双瞳孔里看见自己。
他看见了深渊。
自打越胖子被得摩斯挑中,唐凛的注意力就没从他身上挪走过一分一毫,哪怕是“通风报信”的事情被窥破,还乡团震惊,丛越剖白内心,他都没放松警惕,就怕得摩斯一个出其不意,便轻轻松松取走丛越的命。
而现在,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。
丛越骤然一僵的神情,突然涣散的双眼,就是得摩斯发动袭击的信号。
他根本不打算再和丛越“聊聊”,或许早在鼓掌时,他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。
丛越不是vip的人。
但唐凛要救。
冲他给他们通风报信,要救。
冲他刚刚说的那番话,更要救!
狼影独行几乎在丛越僵住的同一时间启动,只见得摩斯斜后方的半空猛然现出一道黑影,迅疾而凶狠地向得摩斯后肩扑去。
“咻”
狼影的行动划破了空气。
得摩斯闻声回头,尚未看清,身体已往旁边敏捷闪躲,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竟比视觉还快。
狼影同他擦肩而过,扑到地上,转过身来,挡在丛越前面,朝得摩斯威胁地低吼。
对视中断,丛越失焦的眼神慢慢凝聚回来。
得摩斯对此无所谓,甚至看都没看一眼,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众闯关者身上。他想杀丛越,随时可以,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,谁这么不自量力,上赶着替胖子挡刀。
唐凛想从徽章营里走出来,身形刚一动,就被范佩阳狠狠抓住胳膊。
抓得太用力,唐凛吃痛地皱了下眉。
转头,范佩阳一脸愠怒,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,那双眼睛都要冒火了。
唐凛动手之前根本没征兆,如果范佩阳早点察觉,连狼影独行都不可能让他放出来!
“啪”地一声,唐凛甩掉了范佩阳的手。
这动静也成功让得摩斯锁定。
唐凛出列不出列,意义已经不大了。
“你想救他?”得摩斯脸上看不出情绪,声音平静得像秋日无风的湖面。
唐凛摇头:“你应该不认为我有成功营救他的能力,我也不认为,”他停顿一下,“所以换个说法,我不想你杀他。”
得摩斯打量着他的目光,渐渐变得意味不明:“明知救不了,还要救?”
唐凛说:“尽人事,听天命。”
话音刚落,立在丛越身前的狼影,纵身一扑,直奔得摩斯面门。
得摩斯这次没后退,反而等着狼影来到面前,霍地抬手,以手为刀划向狼影腹部。
谁也没见过得摩斯这一招。
但如果他的手真能作刀,狼影的下场就是开膛破肚。
唐凛心弦一紧,立刻想让狼影散成黑雾。
可狼影的自主攻击意识极强,硬是不散。
转瞬,得摩斯的指尖已经碰到狼影,眼看就要往下划。
凌空突然飞来一个东西,速度快得你根本看不清它是什么东西,炮弹似的“咣”就打在了得摩斯手上。
强大如得摩斯,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,“手刀”一下子就歪出去了。
狼影随着惯性顺利抵达,两个锋利前爪“唰啦”就在他黑色礼服的胸前,留下两个平行“三道杠”。
从礼服到衬衣,划得透透的,白皙的胸膛在三道杠里,若隐若现。
一击得手,狼影咻地散开,狡黠的攻击者知道什么时候要死磕,什么时候不恋战。
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太突然,突然到得摩斯都忘了生气,他揉着被撞得发红的手,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去找“不明飞行物”。
一个铁皮罐头躺在离他脚边不远的地上。
他看清了。
闯关者们也就看清了。
然后非徽章阵营里,就传出了全麦后知后觉的泣血呼喊:“我的午餐肉”
那是他今晚闯关唯一的精神慰藉,差点被深海恐惧逼疯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吃。
范佩阳。
懒人的福音。
唐凛想看自家范总,刚要转头,就被一只大手按住脑袋,强迫他继续看得摩斯:“别分心。”
丛越没人拦着,所以想回头就回头了。他望向唐凛和范佩阳的眼神,不是一句“感激”能形容的,而是糅合了更多更深更复杂的情感,这让他的眼眶酸胀得厉害,不受控制地泛红。
得摩斯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过个来回,就清楚局面了。
不悦,一点点染进他的眼眸:“不自量力,还很自我感动,这真是我最讨厌的场景了。”
说罢,他忽然一晃就到了丛越面前,并拢的四指像尖刀一样直刺丛越脆弱的脖颈。
丛越吓一跳,瞪大双眼根本来不及躲。
“嗷”
狼影毫无预警扑来,不是扑得摩斯,是扑丛越。
越胖子轻而易举被扑倒,“咣当”一声摔地上,惊险躲开了得摩斯的攻击,比他自己去躲要灵活敏捷百倍。
与此同时,又一个利器破风而来。
有了前次经验,这次众闯关者都第一时间捕捉到了“利器轮廓”。
同是甜甜圈一员的五五分,在似曾相识的轮廓里,一摸自己腰间:“靠,我的刀”
刚失去午餐肉罐头的全麦,心里平衡了。
“失物者”的控诉没干扰得摩斯的反应,他脚下未动,只上半身稍微向后一挪,根据他对利刃路线的判断,这一躲,完全可以轻巧闪开。
然而他才刚向后去,就发现不对。
速度不对。
他的闪躲动作变慢了!
余光里,那个早就该死的胖子表情郑重专注,浑身的肉绷紧,显然在操控具树。
“减速”效果?
得摩斯最烦被束手束脚,胖子连具树的类型,都戳在他最讨厌的点上。
利刃已到跟前。
以得摩斯现在的动作速度,根本躲不开,所以他也不躲了,而是猛然集中精神,瞬时增强身体操控,直接抬手握住了刀锋。
未参战的闯关者们看呆了:“”
这他妈是空手夺白刃啊。
就在这时,又一道疾风从得摩斯背后袭来。
明亮的金属色泽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。
众闯关者都快审美疲劳了,范佩阳这是又偷了哪家的刀?
下山虎及时给了大家答案:“啊,我的铁核桃”
众闯关者:“为什么你的画风这么奇特!”
下山虎:“带刀容易误伤自己太危险!”
众闯关者:“铁核桃是不危险,有屁用?!”
下山虎:“没事儿在手里盘着练握力啊”
众人:“”
稳妥易行,朴素健身,还有化底蕴加持,你赢了。
战斗伊始,不相干的闯关者们就自动自觉让到两旁,而现在,战场中央,双方攻击稍歇,得摩斯站一旁,唐凛、范佩阳、丛越站一旁,彼此对垒,阵营分明。
得摩斯衣服烂了,人却不狼狈,仍气定神闲,连皮肤都还是那样没有血色的白,连番的闪躲,并未带给他一丝一毫的疲惫。
对面三人却不然。
不论是发动攻击过多的范佩阳,次之的唐凛,还是后半程一直辅助的丛越,都有不同程度的体力消耗,范佩阳表现在呼吸稍稍不稳,唐凛则是鼻尖已挂汗珠,丛越最明显,胸膛随着粗重的喘气声起伏。
得摩斯静静看着对面的三人,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。
哪一次守关来着,他也是想送走一个闯关者,结果另外一个多事的出来保护
想起来了。
得摩斯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。
霍栩。
这是今天晚上,他第二次想起那个家伙了,虽然不想承认,但对方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不过有趣的是,霍栩那一晚的角色,是眼前这个胖子。
不是他跳出来保护别人。
是自己想杀掉他的时候,有人跳出来保护他。
后续的发展更有趣。
那个热心的保护者跳出来之后,他们就形成了和眼前差不多的双方对垒局面,结果霍栩根本没领情。
他对那人说的第一句,也是唯一一句话是:“滚开,别碍手碍脚。”
那场景美妙极了。
美妙到得摩斯现在想起那个“热心者”的表情,都回味无穷。
唐凛、范佩阳、丛越:“”
其他闯关者:“”
守关人不说话,不攻击,就静静站在那里冥想,放空,脸上挂着诡异笑容,这是什么新型战斗状态?
“不打了。”得摩斯忽然耸耸肩膀,目光重新投到丛越身上,“胖子你运气不错,我现在心情很好,算你过了。”
丛越:“”
前一秒他还打算壮烈,后一秒就通关,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刺激了。
“不过你俩不行,”得摩斯话锋一转,看向唐凛和范佩阳,“你们勾起了我的兴致,就要负责到底。”
“可以。”唐凛敢帮丛越,就做好了最坏打算,“你喜欢什么花样,说出来。”
“不不,我喜欢传统款,”得摩斯说,“就是聊聊你的恐惧。”
唐凛坦然迎战:“来吧。”
得摩斯摇头:“我要把最想吃的留到最后。”
众闯关者:“”
战前挑衅、放狠话都行,但花样,传统,想吃,这是什么魔鬼用词!
说完唐凛,得摩斯又把目光转向范佩阳,仍笑着,眼底却渐渐凉下来:“可口的东西,放一个在最后就好了,所以接下来,就是你。”
范佩阳并不意外,但谨慎起见,还是再明确一下:“你要和我聊?”
得摩斯轻轻歪头,随意打量着他:“你们三个和我动手,如果一点代价都不付,我是不是也太好说话了。所以,一个通过了,一个留在最后暂时安全,那眼下,我只能找你了。”
“行。”范佩阳对聊天顺序无所谓,“但是聊之前,”他看向唐凛,“我要先和他说几句话。”
他说的“要”,而不是“想”。
这一字之差让得摩斯挑眉。
或许别人察觉不到,可对于考核过无数闯关者的他来说,感受十分明显。
要,是要求。
想,是请求。
请求甚至恳求过他的闯关者有很多,直接提要求的,寥寥无几。
且眼前这位毫无刻意,完全真情实感,自然流露。
讨厌他。
得摩斯在心底先给这家伙盖了个死刑的黑戳戳。
盖完了,他才准备发一下善心,允许对方的要求,结果刚要张嘴,那边已经说上话了
范佩阳:“刚才那样的事情,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。”
得摩斯:“”
所以和他提要求只是象征性地走个流程吗!
没人管守关者心情。
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范佩阳和唐凛那里。
马上就要“致命性聊天”了,范佩阳还非要和唐凛交代几句,想也知道,一定非常重要。
不成想,范佩阳一开口,竟然是刚才的事情?
救一个越胖子,而且救成了,结果在生死关头,又拿出来重新掰扯?
围观者诧异。
唐凛却只觉得“看吧,该来的总要来”。
从他为丛越出手,从他看见范佩阳冒火的怒气值,从他甩开范佩阳冲出去那一刻,他就知道,要被对方秋后算账。
唯一意外的是,对方都没等到“秋后”。
“刚才那样的事情,”范佩阳直视唐凛眼睛,又缓而低沉地重复一遍,“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。”
绝对两个字,语气加重,不容置疑。
唐凛定定看他:“丛越帮了我们,我们也应该帮他。”
范佩阳说:“应该,但不是你拿自己生命冒险的理由。”
唐凛问:“你气我擅自行动?”
范佩阳不语,但态度已经很明确。
可唐凛不甘心,非要把话挑得更明:“你怕我死了?”
范佩阳皱眉,他不喜欢这个字,尤其不喜欢从唐凛嘴里说出来,只听一下,心跳都要加速。
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,像释放了压抑已久的情绪:“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吗?”
范佩阳怔住,毫无预警的提问,让他一时茫然。
唐凛也没指望他一点就透,上次在气头上,他不想说,也顾不上说,最后只给自己争了个“队长权”,可现在正好遇上契机,他就必须要让范佩阳明白
“我擅自行动,你会生气,所以同样,你擅自行动,我也会生气。你知道一觉醒来,发现人没了,只留一张字条,上面写的还是一眼就能识破的拙劣谎话,这是什么心情吗?”
范佩阳语塞,他以为私自去海底洞穴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,突然被翻出来,还是正正好好将他一军,简直让人防不胜防。
都是擅自行动,他再去说唐凛,的确理亏。
但
“没有但是,没有不过,没有然而,”唐凛把范佩阳想要声辩的念头精准阻击,“你有多担心我,我就有多担心你,比你”他忽然停顿,语调平缓下来,语气却更笃定,“比你以为的,还要担心。”
也许他现在还无法回应范佩阳的感情。
但范佩阳,从来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。
范佩阳手心出了汗。
听见唐凛说担心他,他竟然在乎到紧张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以为从前的唐凛回来了,可很快他又意识到,不是,从前的唐凛不会把心底想的一股脑丢给他,不会这样释放,坦诚,热烈。
他想抱他。
神殿的光线彻底暗下来了,昏黄变成静谧的蓝,偶尔还有淡淡的银色。
像晴朗的夜。
月光洒下来,照着一对神仙眷
等一下。
得摩斯:“”
众闯关者:“”
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着两个男人诉衷肠!
作者有话要说:众闯关者:我们造了什么孽,闯关都命悬一线了,还要被塞狗粮qaq
第97章范总的恐惧┃深渊的底部比他想象的还要暗,像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牢。
肃穆神殿,晦暗光线,恐惧滋长,大开杀戒。
这是每一次210关卡开启,得摩斯都要面对的场景,他既是亲历者,也是地狱景象的制造者,并以此为乐。
那么谁能来告诉他,今天晚上的这一批闯关者,到底有什么毛病?
已经通关的四个人,没一个按正经流程走。
而他在晕了崔战、忍了光头、特殊照顾下山虎、网开一面给丛越之后,竟然还耐心地站在这里听完了两个闯关者的情话。
什么你生气,我生气,你担心我,我担心你
现在闯关呢,能不能尊重一下环境和气氛,真当自己家卧室呢?!
“范、范总,”丛越小心翼翼捅咕一下范佩阳,低声提醒,“你要是重点都说差不多了,就别和唐队展开聊了,”他偷偷瞄得摩斯一眼,“那边好像多云转阴了”
何止转阴。
众闯关者纷纷瞥向守关人,分明是阴转雷阵雨并伴有短时大风。
不过得摩斯的心情可以理解。
因为他们这些本应和vip同一阵营的,都想拿&t;防一盆冷水透心凉>劈头盖脸泼过去。
当老总了不起?
脸好看了不起?
大长腿了不起?
有男人了不起?!
呸。
“等你通关。”唐凛先说了这四个字,既是结束交谈,也是传递信任。
范佩阳没说话,只深深看他一眼,点头。
神殿的气氛渐渐沉下来,所有人都看着范佩阳,看他转身,看他面向得摩斯,看他从容开口。
“聊吧,”他语调轻快,就像天气不错打算到湖边跑跑步,“从哪开始?”
得摩斯:“”
众闯关者:“”
总感觉守关人想直接跳到“不通过,去死”这一末尾环节。
“你怕过什么吗?”得摩斯忽然提问,一边问,一边走近范佩阳。
既然聊,范佩阳就没打算敷衍,所以他很认真地想了想,才轻轻摇头:“没有。”
得摩斯乐了,在他身前站定:“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,能力不错,自视甚高,或许在关卡里算个强者,但强者一旦信心破了,比弱者崩溃得更快。”
范佩阳问:“你认为我会和他们一样?”
得摩斯轻嘲地扯扯嘴角:“不是我认为,是客观事实。远古时候,人类惧怕饥饿,惧怕黑暗,惧怕野兽侵袭;现在,人类有了更多欲望,相应的,也就有了更多恐惧”他嘲讽的笑意更浓,“而现在,你告诉我,你什么都没怕过,这不可笑吗?”
范佩阳不为所动:“每个人对怕的定义不同,你提了问题,我回答了,如果你不信,争论没意义。”
得摩斯盯住他的眼睛:“那我只能自己去看了。”
两人身高相仿,正好平视。
范佩阳迎着他的目光,礼貌客气:“欢迎。”
众闯关者:“”
你俩是生死对抗呢还是客户考察呢!
恐惧弥漫的神殿里,每换一个新人,都可能意味着一场新的杀戮。
而到了范佩阳这里,众人围观了今晚以来,最井然有序的一次开场。
不,不只是开场。
接下来的几分钟里,“战场”都异常平静。
就像飓风的风眼,周围明明都紧张得要命,恨不能屏住呼吸,漩涡中心却风平浪静。
得摩斯在探寻。
范佩阳在被探寻。
安静的对视里,他们无从判断,得摩斯有没有捕捉到范佩阳的恐惧,但目测,他至少已经看进了后者心底。
因为范佩阳原本清明的眼睛,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恍然,还不至于像前面那些被窥探的人一样彻底神智涣散,但这就是被深入侵袭的痕迹。
唐凛站的地方,是所有人中,离他们最近的。
范佩阳的恐惧是什么?
是什么都无所谓。
漫长的等待里,一呼一吸间乱掉的心跳里,唐凛只希望,范佩阳通关。
得摩斯走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。
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深渊,深渊,就是恐惧的载体。
人们会把自己所有害怕的东西藏进这个深渊里,有的明确,有的模糊,有的被人清醒认知,有的只是潜意识的投射,连本人都不知道。
这些恐惧会变成各种丑陋的怪物,堆满这个深渊,终日寻找机会,争先恐后往上爬。
窥探并走入这些深渊,是得摩斯的能力之一。
他还没失手过。
包括此刻。
范佩阳说他没有害怕的东西,可得摩斯一走进来,就看见了他的深渊。
更可笑的是,那深渊的开口面积几乎占据了他34的心底。
如果把人的心底比作一片绿地。
恐惧深渊就像绿地某处,被偷走了盖子的井,时刻可能有怪物钻出,时刻可能有人失足跌入。
这些井,有的井口大,有的井口小,有的井深,有的井浅,但归根结底,都是这片绿地的一个小黑斑,有些过于乐观的,得摩斯要在绿地上来回找好几圈,才能寻到隐秘井口。
可范佩阳的不用。
他的不是井,是陨石砸下来的天坑。
就这还“没怕过什么”?
得摩斯沿着深渊壁往下滑,简直希望下一秒就见底,把那个最大的恐惧搬出来,扔范佩阳脸上。
然而滑啊滑,就是不到底。
并且得摩斯后知后觉地发现,范佩阳的深渊里,没有“小怪”。这些由细碎而杂乱的恐惧形成的“小怪物”,理应充满一个人的深渊,并将那个最大的“终极怪物”严密盖在深渊最底下。
可范佩阳的深渊跟拿吸尘器清扫过似的,干干净净一个大坑。
得摩斯下意识减缓滑行速度,竟罕见地感到一丝不安定。
有深渊,就必定有恐惧,如果范佩阳真的无惧一切,那他心底的深渊也应不复存在。
所以就只剩一个解释。
那个藏在深渊底下,最大的恐惧怪物,吞噬了它能吞噬的一切,包括同类。
得摩斯守关多年,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怪物。
他的不安定里,竟也隐约逸出一丝兴奋。
“唰啦”
晚礼服的摩擦声里,得摩斯终于滑行到深渊之底。
或许在别人看来,他只是望着被探寻者的眼睛。
可在他这里,就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实地考察。
深渊的底部比他想象的还要暗,像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牢。
得摩斯皱眉起身,一边拍衣服上的灰尘,一边四下环顾。
渐渐地,他适应了黑暗,终于看清了周遭。
这是一片远比深渊开口小得多的空地,也就神殿那么大,脚下是黑色的泥土,四周是黑色的渊壁,黑色的植被和花朵随处可见,正中央一个黑色办公桌,旁边还立着一座黑色书架,书架上摆满了书,连书脊望过去,都是一本挨一本的黑。
得摩斯:“”
这是什么单调压抑的审美。
不对,守关者迅速清醒过来,这是恐惧之渊,比“装修审美”更严重的问题,应该是恐惧呢?恐惧在哪里?还有为什么会是办公桌?难道那个吃小怪、睡渊底、一朝惊醒绝对能反噬正主的终极恐惧之怪,还要在这里工作吗?!
俊美的守关者,一脸懵逼地走近那个办公桌。
黑色全实木的老板台,精确到秒的台钟无声地走,几张a4纸散在台面,上面是一些看不清的凌乱字迹和奇奇怪怪的手绘表格,一支漂亮的金尖钢笔搭在这些纸上,看起来就像坐在这里写写画画的人刚刚离开。
草稿纸实在无解。
得摩斯只得蹙着眉头,踱步到旁边的书架。
书架被塞得满满登登,虽然每一本书的书脊都是黑色,书名还是有所区别的
唐凛在关卡中的危险
唐凛偏低的风险防范意识
唐凛绝症复发的可能性
唐凛无意中撩到别人的概率及对方动心后的处理措施
唐凛
唐凛
得摩斯从上往下,从第一排看到倒数第二排,就没见到不是“唐凛”开头的书名,看得他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。
这是范佩阳的心底没错吧,摆了满满一书架的唐凛专著是要怎样。
行,知道你俩感情好了,但是秀感情能不能分分场合,给恐惧之渊一点尊重!